雍和宫

我忆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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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生是一本书,翻开是故事,合上是回忆。我这本书已经翻了八十多年了,故事自然不少,暂时合上,回忆自然也少不了。特别进入老年队伍,该丢的丢了,不想丢的好像也力不从心。剩下的只有人生的回放。现在,最让我无奈、让我感到失落、让我难舍难离难以忘怀的是,我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老的四方区不存在了。

年12月1日,四方区被撤销与同时被撤销的老市北区合并,组成了新市北区。我那方"家在四方"的图章再也用不上了,这倒是小事儿,遗憾的是到青岛来找四方这个地方,地方是有,不叫四方了,叫市北啦!想当年,四方有四方机厂、三个大纱厂,有电厂、染料厂,到了上下班儿,马路上人如潮水一般。那架势,那精神头儿,有劲!

后来,纺织厂迁出去了,四方机厂一万多人,也走了。染料厂和兴隆路上的毛纺厂、压力表厂也没了。没有这么多厂子撑着,四方区吃累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余光中写乡愁,表白的就是故土难离。现在,故土没离,名儿没啦!做为四方人,唉,怎么说呢??

最近,我看了回忆海云街、糖球会的一些美文和图片,一下子触动了我的神经,回忆的大闸开了。像放记录片,开了头,再也停不下来。白天好说,晚上一宿一宿睡不着,半夜起来抽烟。

年我出生在西岭。北岭是杭州路、人民路、四流南路交界的最上坡。西岭是兴隆路往西拐通往电厂那条上坡路北,国棉三厂一带。37年日本鬼子下地,为了躱难,我奶奶抱着我跑到张家下庄我大姑爷家住了好长时间。

回来时,我父亲在嘉禾路永顺巷租下了一个姓王的三间房。是个独院,街门对着胡同。巧了,海云街、杭州路和永顺巷,从上往下看,就是个三字型。两头加上竖线,就是四方形。永顺巷南头是嘉禾路,往西走不多远,就是杭州路,再过了河上的桥,就是海云街南头。永顺巷北头叫东村大街。顺街往西走几步,就是杭州路,再过河上的小石桥,就是海云街的北头。我小时候,这一片就是我的广场!

青岛市从一个小渔村一天一天变化,越变越大。原来在即墨县属下,现在即墨被青岛划为一个区。青岛是逐渐变化,我的回忆,也得慢慢道来。

小时候除了上学、回家吃饭、睡觉,玩就在周围。印象中四方就是上四方和下四方这么大。以四方小学为界,以东到北岭是上四方,以西包括海云街到海边儿是下四方。后来大了,敢出去了,知道了东边儿有建国新村、东市场、和民众一院、二院,再后来知道了小村庄、吴家村、太平村,最后知道四方最南边儿是海泊河。

顺杭州路往南最南边儿是沈阳路北头。那里原来没有铸造厂和针织一厂,是个石头窝子,叫五号炮台。青岛解放不久,一贯道头子于小脚就是在那儿被枪毙的。

杭州路南头,东侧是四方大酒店和长途汽车站。往北一流儿商店至铁中。原来不是,好像是个兵营。西侧什么也没有,就是两股铁道。西道是胶济铁路线,不断有火车过往,东边儿这道是从四方机厂伸出来的,厂里修的车头车皮车厢,厂里放不下,推到这里一放。

铁中对面是铁路桥洞,穿过去往北一拐就是四方火车站。顺着铁路往北,直到兴隆路,全是铁路的车场、货场。还有个曾住些日本人的西公司。嘉禾路一直往西,走过铁路桥洞,往南拐也能到四方火车站。

有一年我跟着姨妈去胶州姥爷家,就是走嘉禾路过桥洞到火车站的。我父亲在国棉二厂是个电工,管全厂用电,他上下班也是走嘉禾路。年铁路材料厂并入四方机厂后,四方机厂竟然在西南巷那儿把嘉禾路截断,改成了四方机厂北门。自此,再到四方火车站只能走南桥洞了。从南桥洞进去就是国棉一厂。原名大康纱厂。往北是国棉二厂,原名银月纱厂。再往北就是电厂了。电厂大门对着兴隆路,上了坡右边是铁路货场,左边就是国棉三厂。原名隆兴纱厂。三厂身北是电厂宿舍,电厂身北则是三厂一舍,也叫隆兴宿舍。再往北,铁路西侧就是大海。在火车上看见大海,汪洋一片,会是什么心情?这时候你的心跳会加快,随着波浪起伏,你甚至会情激泪下。铁路东侧是湖岛村。再往北就去沙岭庄了。我已八十多岁,我家离湖岛也不远,我竟然没去过!笑话不?回头再说铁中。现在铁中改成66中学,东边还添了个实验小学(原铁路二小)。我上小学的时候,铁中在杭州门口砖砌的柱子上,写的是"扶轮中学"。那时候我记得四方就三个学校。一个中学两个小学。实际上就是一中一小。中学是扶轮,小学是遵化路北头的四方小学。另一所小学不是咱的,是日本国民小学。这所学校也在杭州路上。从铁中往北走,是铁路和四方机厂一大片宿舍,叫南公司。这个宿舍越过铁中小后山,现在都扩展到了宁化路。那时候,宿舍里有澡堂子,到了星期六有些工人聚在一起唱京剧,我都去过。南公司身北是四方工人俱乐部。四方文化馆和图书馆,以及职工夜校都在这里面。原先这里就是那所日本小学。日本孩子很抗冻,双肩背着个大书包,大冬天也穿短裤。小学身北是个大院,院里并排四趟二层小楼,叫四道房,住的是些日本人。日本投降后他们走了,就是中国人的院子了。四方有名的一个弱智孩子"八一"就住在这个院里。再往北过了邮政局就是嘉定路和嘉禾路了。两条路中间的杭州路路段,西侧是四方机厂,东侧有个理发店,店主姓高,长的方头大脸,很有"范儿",有个大车店义聚栈,还有个基督教堂。嘉禾路往北拐角头一家,是个叫张麻子的修车铺。再往北是个大酱园子,院里好多大缸。医院。也是姓高的开的,站在俺家院子里往西抬头,医院二楼的后窗。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不干了,租给了四方机厂当了宿舎。它身北解放后是个煤店,早先可不是,人们称它叫小衙门,实际是日本宪兵队!他们抽鞭子、灌辣椒水,一阵一阵的惨叫声,我们在外头都能听见,毛骨悚然!我是在四方小学上的学。青岛解放那年毕的业,在学校大门口照的像,照片上有学校的名,是青岛巿四沧区中心国民小学校。说明当时四方和沧口还是一个区,年6月2月解放,年四方才单独建区。青岛解放那天早上,我父亲在厂里护厂没回来,我哥怕被抓壮丁,藏进了屋后的夹道,我在院里的防空地窖里,我母亲在屋里,守着睡在吊铺上的两个妹妹,突然,街门被人拍的天响!我母亲不敢不开门。原来是国民党兵借水桶盛饭,吃完饭赶紧撤兵,抢时间上船逃走。等到没动静了,我出门找俺家水桶,看到他们做的面糊糊,里边有些大肉块子,根本没顾上吃就跑了。我到胡同南头一看,嘉禾路上一片狼藉。满街的钢盔、水壶、破鞋、眼镜,还有防毒面具,像个象鼻子,老长老长的。还有好多叫不上名的东西,孩子们乐了,拣了些小东西当玩具。中午,大概一、二点钟,解放军进来了。我从胡同北头的东村大街跑到杭州路上,迎面从海云街走来一群人,手里都举着用彩色纸做的小旗,过了小石桥,在杭州路上一字排开,喊着口号欢迎解放军。我一看,带头的那个人我认识,是大久他爸徐大叔。解放军一色的灰粗布军服。都很客气、很亲近,还拿出北海票子给我们看,说是他们用的钱。这一年,我考进了十三中。学校在大连路北头临邑路上。离家太远,我父亲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找人修了修,自此,我骑着这辆破自行车,天天杭州路、华阳路、辽宁路、大连路,一天一个来回。踫上下雨刮风,特别是冬天,风沙吹在脸上生痛,有时迎风顶不住,从车子上摔下来,是常有的事儿。三年下来,我长大了,作为工人子弟,学校保送我进了济南工业技术学校,分在土木科。管吃管住,还有生活费。真是巧了,第二年学校调整,把我们土木科调到了青岛,在临清路青岛商校旧址成立了青岛土木建筑学校。年9月,青岛建校的教学主楼和食堂初步建成。我们学校与九中的两个工程班,成为了建校的第一批学生。后来建校升级,成了建工学院,再后来,就是现在的理工大学了。现在理工大学占地一大片,学课也多样化了。发展有多快,变化有多大啊!年9月,我被分配到第七冶化建筑总公司。辗转多地,最后在安徽马鞍山,马钢扩建完成,62年基建下马,不想再外迁,我就回来了。年初,经四方区介绍,我进了房管局四方修缮队技术组。我在马鞍山时已经结婚,有个男孩,回来后又生了个小子。俺家本来房小人多,加上俺四口,真是挤不开了。实在没办法,我向四方区房办提出申请,通过经租科同意,我住进了海云街。这是在海云街北头新翻建的一幢二层小楼。南临兴成街,北依兴中街,面对海云街菜店身北的小空场。楼上四间是住户,楼下四间,一家银行储蓄所,一家鞋铺,一家茶叶店,北头一间不是门头,是一个两扇里开的玻璃窗,窗下是个摊位,修鞋的。我租住的就是修鞋的身后那一间,前门在身西的小杂院里,大门是兴成街2号。住进海云街,首先让我想到的是海云街的过去。这条街,我太熟悉了,我就是泡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原来,我住河东沿儿,过河就是河西沿儿海云街。小时候没地方去,白天在海云庵庙前或在庙里撒欢,庙里台阶上边是个大平台,台阶扶手是用石条砌的,上边是平面当滑梯玩,裤子脏了破了,回家少不了挨揍。晚上藏猫儿,回家晚了还可能挨巴掌!原来庙前有两户人家。一家卖煎饼,一家姓田的卖小孩玩具。有玻璃球、长枪短刀、花脸面具,还有泥巴做的人物和小动物。两户人家身后面是个席棚子,卖文具的,都喊他"老德州",屋里又暗又窄巴,真转不过身来!当时,四方区就两家卖文具的,除了老德州,另一家在:四方小学斜对过,叫复丰祥。后来在徐家巷南头又添一家,叫老上海,是个上海人开的。在他窗外。还有个修理打火机、手电筒,还能配钥匙的。庙后西侧,原来是家银楼。我哥的"长命百岁"就在这里打的。解放后分成两家,南边是粮店,北房是对面鲁东大药房的药库。鲁东药房的坐堂医生李大夫也在这里诊脉看病。当时,四方有三个著名的老中医。一个是兴隆路上整骨的边大夫,我与他大儿子是同学,巧了,我们俩的孙子在平安二小又成了同班同学。另一个老中医,医院嘉禾路诊所坐诊的薛大夫,再一个是嘉禾路花园身东基督教堂左邻的万德连。万是鲁东李大夫的姥爷。李大夫的儿子,不但有家传,后来,还正式从中医药大学毕业。三代中医,必传佳话。其实鲁东大药房是解放后公私合营改的名,原先是"子俸药房",老板姓聂,叫聂子俸。70年代,有一次市里文艺会演,当时的文化局聂希文局长在交谈中提到过这个药房,说原来是他家开的。是不是地下交通站?我说不清楚。李大夫身北是条胡同,不长,从海云街到河边不足二十米。胡同里有个修表的,号称"李鼎記",远近闻名。虽然门头没有掛牌,因为技艺精湛,找他修表一时挨不上号。他老李家弟兄三个,他是老大,他竟然有十个孩子!胡同以北,就是菜店了。是个国营店,平日非常忙活。我想了想,四方机厂、三个纱厂,加上电厂、染料厂,该有多少人?多少个家庭?有多少人住在附近?加上外来的,海云街能不热闹?现在的方中园,虽然商号如潮,怎能抵得住当年海云街潮水般的人流!有人说海云街是四方中山路,这,不算夸张!菜店对面原是住过日夲人的小楼,年久失修,七几年定向爆破拆除后,又翻建了一处五层楼。楼下开了个新生饭店。可原先楼下的牙科梁大夫一家,拆除后不知搬哪去了。后来才听说他小儿子在四方小学身后一条路上,又把梁记牙科立起来了,并且顶替了父亲的位置。我住进海云街,有时站在窗前看窗外人来人往,发现窗外比农村场园稍大点儿的空场,实际不简单,它竟然是六条路的交汇处。站在空场中心,往南看是海云街。往东一条路,过了小石桥和杭州路就是东村大街。这条路上南侧靠河边,早先有个先进照像馆,前店后家。往西走不远,靠近菜店后门,有一眼水井,相传青岛的一位领导叫赖可可的,拿瓢舀过水喝。解放后,嘉禾路靠近花园有家中华理发店。因为街道改造,迁在海云街这条路上,与照像馆对门,也叫中华理发店。往里走,面对空场是海云街副食品店的熟食店,酱牛肉很好吃。高家糖球的老爷子高炳南就是在这个店退休的。熟食店和我邻居茶叶店是一个单位。

从空场往东北方向走,有个大胡同是滕家巷。顺着河边往北走叫苗沟沿儿,再往北走是个拳房,也练摔跤。再往北就是兴中街身北一条街兴元街的东头,过了河上石桥是杭州路,往北岭拐弯处,就是现在国美电器的门口附近。

那时,路北也是个大车店旅舍。旅舍门口有个早餐车,油条、豆浆、茶蛋、煎蛋都有,车后有小长桌和板凳。每当我想起它,心跳就有起伏,就有一缕莫名的思绪,仿佛又见我的老父亲下了夜班在那儿,豆浆里打上一个鲜鸡蛋、一根油条。我父亲气管不好,为了我们一家,一生操劳,65岁就走了。现在想起来,我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旅舍身东就是维新桥,直通染料厂。现在的紫丁香饭店身后是大片平房,居仁巷、半壁巷和苗沟土房。杭州路派出所身东,我记得早先有个戏院子,木条子靠背長椅,像个礼堂。我进去过一次,演的是"五花洞"。一阵一阵哄笑,女妖精穿红裤衩,如果是现在,肯定不让演!再一条路,往北看是徐家巷,南头是海云街,北头是兴元街,这条胡同有我二、三个同学。徐家巷往西挨排着是勤业巷、聚福巷、遵雅巷、北大巷。北大巷北头可以直奔北山二路国棉二厂宿舍。出了兴中街,过了兴隆路又是一大片平房,叫西南巷。它身西就是四方机厂货场的东围垟,老高老高的,什么也看不见。第六条路,我身南这条街叫兴成街,西南方向,过了兴隆路,就是西南巷的南头。它身南就是截断嘉禾路的四方机厂北门。原先,嘉禾路从晶华玻璃厂西门外的宁化路往西,经过宣化路、遵化路、清化路、杭州路、海云街、西南巷一直通到国棉二厂。当时二厂南北两个门,都是嘉禾路门牌。现在虽然在西南巷被截断了,可现在八字沟、玻璃厂已经全是一片高楼大厦。嘉禾路往东也已经通到了人民路。变化大呀!著名画家黄永玉老爷子八、九十岁时发表了他抽着烟斗的一张照片,下边有他的字,写的是"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说的就是我。现在不用说青岛变化之大,好多好多地方我没去过,就是我觉得我多么熟悉的四方,已经不认识了,亲切却陌生了。记得四方火车站前那条路,好像没有路名。现在是海岸路,还跑、、多路公交车。国棉厂全没了。西到八号码头,北到湖岛,高楼大厦鱗次栉比,花园、广场、医院、学校,特别是海岸路18号中共青岛党史纪念馆,述说刘少奇等地下工作者们,发动与指挥工运的艰苦历程,感人肺腑,不胜崇敬!立交桥、高架桥、高铁、地铁四通八达……天天变化,一天一个惊喜!回头再说嘉禾路。它与四方小学遵化路十字相交,是个街心花园。与海云街北头小空场一样,也是六路交汇。北到杭州路,南至平安路,东南向过建国新村到东市场、民众院一带。西北向,过清化路,到东村大街,过了杭州路就是海云街。这个街心花园,年修的是个园形土广场。日本投降后逐渐热闹起来。平时,经常有马戏团用布围起来,在里面表演节目。跑马、耍钢叉、练武术,演杂技、高杆顶上表演飞机旋转。出入口有乐队,打洋鼓吹洋号,吆三喝六,不亦乐乎!广场西南,玛钢厂身北是条大沟,沟北与后来的五金店中间是个大空场,忘了哪一年,搭起一个席棚子。门上掛匾是"黎明戏院",唱京剧。我从小喜欢看戏。过年的压岁钱基本上都给了他们。我记得第一次挂牌,女角忘了,男角是郭俊英。中山路工艺美术前身华乐戏院的常驻演员(也称地包)刘相臣、段宝义也常过来搭戏,吹胡子瞪眼跥地板,真卖力气!最近,郭德纲学京剧拜的师傅赵麟童,年轻时也在这里唱过。后来改成了露天剧场,名也变成大众剧场,放电影了。五金店门前,原来有一眼水井,四周铺石条,时间太久,石条磨的很滑。我在永顺巷住的时候,就到这里往家挑水。后来路北有了水龙,就改挨号买水了。区医院嘉禾路诊所,医院,私人开的,医院。医生姓许,就住楼上。医院东垟往北,东村大街上有两个胡同,永乐巷和永定巷,北头都接杭州路。医院对着嘉禾路南,是个大胡同,三米多宽。南头是嘉定路,北头是家鞋店。姓孙,他家六个孩子。我和他家老二是同学。胡同往西,还有个大胡同。北头住着裕泰染织厂的老板一家,姓王。南头是染织厂的锅炉房,天天往外推煤渣子。我们这些穷孩子经常结伙去拣煤核回家当煤烧。锅炉房西侧是基督教堂。往南过了嘉定路,四方邮政局以东是裕泰的仓库大院子。院里有个空场,立了一个篮球架子,我和裕泰老板的二小子,还有街上三个同学,组成了一个篮球队,还像模像样的买了背心,印上"神鹰"两个红字。其实,一场比赛也没打过,玩就是了。我从外地回来,他们家早搬了,成了工商联的办公室。裕泰大胡同与我住的永顺巷斜对着,他身西是一心园饭店。我身西是一家磨房、一家电料行。我身东是"东义祥"油漆粉刷,后来改裁缝做衣服了。再往东是永利巷。海云街热闹,嘉禾路闲不住,也忙活。那些大厂子上下班多数从嘉禾路走,川流不息。到了过年、过十五,特别是正月十六糖球会,一片红糖球,一片人海,一眼望不到边。记得正月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海云庵门前乌黒一片。像现在街上打扑克,有打的,有看的,有时带点输赢,刺激刺激。那时候不打扑克,而是掷骰子、推牌九,谁点大谁赢,真赌钱!有一次,一个小孩玩子弹壳,三抠两抠炸了!手指崩到庙前。好多年后,我还见过他,脸上有疤。海云庵不是正宗庙宇。佛教庙宇称呼寺院或宫,如北京雍和宫,供奉三圣。观音、地藏菩萨,一般都在佛祖身后,修的是禅。道教供奉三清,修的是法。庵堂指女姓庙宇。青岛海岸线长,所以渔村就多。田横岛、红岛、沙子口、湖岛村都出海捕鱼。渔民们为了祈求"海不扬波"保祐安归,每年出海时,多地都有祭海活动。有庙宇的地方,多有庙会。南方供奉玛祖,青岛天后宫供奉也是玛祖。海云庵与天后宫同时建于明朝成化年间,供奉的却是观音大士。大士不但要观音送子,还要手拿净水瓶、杨柳枝保祐风调雨顺,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保祐一方平安!海云庵不同于崂山九宫八观七十二庵为首的正宗全真庙宇太清宫。是地方性会首庙宇,是个小道庵。属神清宫下院。过去由匡道长管着,匡走了,现在刘道长负责。虽然有人管,终归庙小,平时庙里很安静。原先,除了正月十六庙会,有道士主持,平常日子只住一道姑,痩长脸、细高条,名叫太空,潍县人年25岁出家,就来庙里了。我见过她,经常提把铁壶到西南巷接水。早年间的庙会不同于现在的庙会。就像农村赶集,五天一集,是个风俗习惯。庙会也是起于风俗习惯。这个习惯就是出了正月十五才算过完了年。十五以后开始干活。渔民当然也要出海了,为了祈求神灵保佑出海平安,又因为正月十六是个大潮日,上庙烧香的人,有如潮水一般,一些小商小贩来凑热闹,远近外乡人也带着自家土特产赶来换钱,久而久之,形成了庙会。山东好多地方盛产山楂。鲁西南沂蒙山一带最多。崂山山清水秀,土质肥沃,生产的山楂个儿又大又红,裹上糖衣,又酸又甜,别具风味。庙会这天,他们把各式各样的糖球插到草把上扛着来了。有山楂的、软枣的、山药豆和山药块的,还有山楂夹着桔子瓣的。现在的花样更多了,真是琳琅满目,红艳艳一片,展现出一道欢天喜地的靓丽风景,看了心里美滋滋的。

一年一年的庙会,成了全国有名的糖球会。我小时候,庙里上香,烟雾燎绕,庙前人挤人,密不透气。但是要说热闹要数嘉禾路上。先看街心广场,有杂耍卖艺的、唱戏的、说书的、唱河南坠子的、套圈儿的、打汽枪的,对了,还有拉洋片的。

拉洋片架子上放个大箱子,箱子上有孔,你坐那儿眼对着孔往里看,孔里有画片,唱一句换一张,还有一套锣鼓。你听:"往里边看来,往里边瞧!大姑娘抱着,那是个猫"一打锣鼓,齐布隆咚呛!不只小孩看,大人也傻乎乎的去看,热闹呗!

嘉禾路上热闹了!踩高跷的、跑旱船的、赶毛驴的,扭秧歌的,一拨一拨的过,两眼不够用的。

有一次,一群道士来了。最前头是乐队,吹弹着道教乐曲,往后一看可惊人啦!只见一个道士穿着道袍,露着前胸,把两条七、八米长、用铜钱连接起来的钱串子,别在自己的乳头上,身上背一木牌,牌上贴着二十四孝图和十八层地狱图片,他不时的握着钱串甩向身后,然后再甩回来,他面前一个很大的方箥箩,里边扔满了钱。到了晚上,庙里的道士还要在四方小学的外操场上,向善男信女发放小馒头以资答谢。

庙会上的食品以糖球为主。其次是小食品。煎糕的、炸绿豆丸子的、缠棉花糖的、吹糖人的,如果河里没水,河底也有摊位。除了吃的,多数是土特产生活用品,篓子筐子、箥箕掃帚、木桶蓋垫、葫芦水瓢。还有很多卖耍物的。长枪短刀、假面具、各种气球、各种泥塑、各种小玩具样样俱全。

还有一个好玩的,叫"布布登儿",是用玻璃做的,像化验室的烧瓶,瓶颈细长,瓶底超薄,放在嘴里,轻轻的一吸一吹,瓶底震动,"布登布登"好听,可不能吹气吹大了,不然吹碎了!卖布布登儿的非常小心,怕碰怕震,用大园筐裝着,用软草木花隔着,也是糖球会一景儿。

过去庙会,当地人多,最远外乡人,也是附近的,是自发的、民办的。现在不同了,成了官办的了,叫做"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海云庵庙余年,院内高大的银杏树历经沧桑,诉说着它的年代久远。何时形成庙会,何时糖球冠名,叫响糖球会,说不清楚。反正我小时候从记事起,年年都有,这一天,是我的喜庆日。住在市内的一个表姐,年年来逛庙会,捎着来我家看我父亲。一进门就喊:舅舅,看你来啦!当然,礼物总有点心和糖球,为我表姐来,家里又是一顿好饭!

解放后,记得年因为防空,停了。交给了文化馆使用。胶东大鼓的创始人梁前光就在这里住过。他女儿梁金华在青岛曲艺团,演唱胶东大鼓久负盛誉,退休后仍收艺徒,继续传承父亲的艺技与意愿。

年,我毕业分配离开青岛。多年后又回来,不久,在破四旧的大潮中,海云庵与崂山太清宫同被冲毁!自此,海云庵没了庙会,糖球会自然停摆。这一停,足足停了近二十年。

"文革"结束后,年,海云庵被列为"青岛文物保护单位"。自此,海云庵逐步得到修复。年糖球会恢复。90年为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重修海云庵,完全恢复原貌。面积从平方扩至平方。山门大匾"海云庵"三个金黄大字闪闪发光。这是赵朴初的字迹,更增加了它的份量!正殿两侧石柱上原刻的一幅对联在我脑子里一直没忘:出南海驾祥云金身现化大发慈悲救苦难盛水瓶杨柳枝甘露馥郁边洒法雨滋乾坤。如今依然还在。

年9月神像开光,正式恢复宗教活动。从青城山请来两名道姑。变道士主持为坤道管理。

年老伴退休,我经房办同意,把临海云街的窗改成门,开了一个小卖部。后来改成装饰装潢服务部。90年四方糖球会办公室成立。要把海云庵西廂房外开,对外招租。在招租会上,最终把承租权交给了我。我办了营业执照之后,开设了工艺品商店,名曰"海云斋"。经营香烛、观音瓷像、佛像、书画作品用品、制作瓷盘人像与书画瓷盘,以及玉制品、骨制品、青铜制品、小工艺品等。

直到98年海云庵办公室撤消,西廂房还归道协,我历经八、九年,亲眼目睹了庙会进一步完善与糖球会的发展壮大。93年嘉禾路街心公园树起连心果雕塑,改为糖球广场,海云街西侧绸布店一片拆迁,兴建百日坊商业大楼,后改"青岛民俗馆"。随后开辟海云广场,庙前"志在四方"雕塑改换混天仪雕塑,多处路口按照古建模式,雕梁画栋,呈现一派生气勃勃、祥和、繁荣新气象!

我的思维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什么最多?自然是劳苦大众。康宁路上的大康宿舍,原名叫做劳工宿舍,遵化路上,四方房办对过也叫劳工宿舍,往东去,建国新村、北大沟、民众一和民众二院、数不清的小胡同、北边的苗沟土房,有哪家不是劳工?有哪家住的宽敞?现在好了,人民政府抓紧棚户改造,大部分老百姓住进了高楼大厦。不愁衣食,道路四通八达,日子越过越舒坦,一家人越过越美满。

现在不用说正月十六糖球会,到了晚上,请你来兴隆路,来海云广场逛逛。兴隆路上,灯火通明,商店地摊密密麻麻,广场上唱戏的敲鼓的、玩游戏的、跳舞的,加上看景的,玩的热火朝天。

祝福四方吧!虽然四方区不存在了,但是,四方人明天会更好!

(作者:曲智义84岁近照)

(注:本文发表于10月2日,近日作者又作了认真修改,在此重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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